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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菲衍生】京华录(66)

  他今卝晚过来倒不是为了兴师问罪,天津营跟步兵衙门的事用不着他来强出头,之前不过是想借机给刘德柱施压才把持着不肯结案,可说到底这是在北平,强龙不压地头蛇,自己一个外调的将军何必同时得罪两位权卝贵。大早上起来就看到新闻纸上大刊特刊总统授勋吴子玉“孚威上将军”的消息,这可让他心里不大自在了,调他进卝京前也谈过授勋上将的事宜,否则他也不会答应舍了在南京的多年经营孤兵来护驾。来之前说的是先暂时分管,等调离了刘德柱就由他接替全权统北平防守,这小半年等下来,刘德柱不仅丝毫没有卸甲调离的意思,反而因着曹锟跟吴子玉内部斗卝法越发地在北平稳若磐石了,倒是他留在南京的几处亲信因着他调离的缘故被人从要职上免了下去。如今看来黎元洪不仅没兑现当初的承诺,反倒让他丢卝了实权,眼看着吴子玉又捷足先登授了勋,他便越发感觉来北平这招棋是走错了。跟着他来北平的这些人里面唯有白浅同他知心又懂时局,又因为她是女流之辈掀不起风浪,且同自己又有着枕边人的情分不怕她从中作梗,这满怀的千头万绪也只敢说给她听了。即便知道她不过只是听一听并不能给出好的建议,可有个人陪着说话解闷也是好的。

  

  车夫还在外面等着,可跟着一道出门的徐远却没了踪影,那小子自恃是在徐家长大的同他有着半子的情分,又见他是推了刘家的酒局过来的,便以为是要在白浅这里过夜,因此等人上楼自己就也往俱卝乐卝部跳舞消遣去了,想着玩到半夜再让车夫送自己回去且是方便。不曾想今日失了算计,徐伯钧正在气头上,见他没在便骂道:“这一个个的背着我都敢翻天了!”说罢也不叫等他,只让启动汽车往行辕去了。

  

  北方守旧都是过阴历年的,他来北平又没带家眷,因此府上更是异常冷清,只有站岗位卫兵守着门口的两盏大灯笼,平日里忙忙碌碌倒不觉得有异样,可今天恰是该团圆热闹的时候,黄昏残月下看到这一番孤清的景象直叫人心中凉飕飕的难受。汽车才在大门处停下便卫兵上前帮着开了车门,徐伯钧瞥到门口竟还放着一辆车只当是有客来了,及至见到刘仲元负手等在厅中倒是有些惊异,那刘仲元却十分热情,像是全然不知他跟刘德柱厮斗的恩怨一般,一见他回来便先拱手鞠躬拜年,又说自家府上酒席伶人都备好了,只等他去开席哩。本来今天刘德柱是大派请帖邀留驻北平的要员去他家饮宴过年,只是徐伯钧推辞了没去,却没想到这小刘公子竟亲自登门来了,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倒让他有些不好回绝。

  

  刘仲元见徐伯钧不肯移步,又说:“这新历年虽不算正经过年好歹也是个节日,大节底下叔父何必让我再讨父亲一场骂呢,如今门外车马都在等着您哩。”说着就伸手去拽他的衣袖,徐伯钧“嘿”了一声说:“刘公子你这般生拉硬拽竟不像是来请人的,倒成了是劫道的,可是有失大家公子的风范哩。”刘仲元笑道:“什么‘将军公子’都是仰仗的我老卝子的威风哩,我自管办好他的差事就够了。”说罢又朝徐伯钧拱了拱手:“您要是嫌这几步路难走,那我背您过去也成。”徐伯钧被他逗得笑起来,想到冤家宜解不宜结,既然刘德柱都派了亲儿子做马前卒那自己再端着架子未免有些不识抬举了,便吩咐徐城去离间取了件大氅斗篷带上,且虽刘仲元一道往刘府赴宴去了。

  

  刘德柱在北平经营多年,向来是高朋满座门生无数,像这样盛大的节日上卝门拜访的客人更是如云如潮送往不息。徐伯钧也以为府上定是钩筹交错热闹非凡的,一路上也打好了腹稿计划着该如何圆解释自己的晚到,及至到了府上,果然门外卝挂着一排红灯笼,又有两盏新装的电灯直射着朱漆门上的金字匾额,这般灯火通明下越发显得“刘府”二字格外突出了。

  

  汽车刚一停下,门房便赶着进去通传了,待刘仲元领着客人走到影门处,刘德柱夫妇竟亲自迎了出来,徐伯钧笑着拱手道“来晚了,有些琐碎耽搁了”,刘德柱见他肯来便知还没到无可转圜的地步,寒暄过后便挑灯引路将他请进了正厅中,又问他怎地孤身赴宴不见小弟妹,想来是已经探听到白小卝姐到北平的消息了。徐伯钧道:“今卝晚上满堂济济都是官中的人,她一个没见识的女流既不懂经济也不明宪卝法,何必带来现眼呢。”刘德柱道:“徐公可是捂着宝珠怕叫人瞧见呢,我虽没到过沪上可也是听闻过小弟妹的威风的,若连她都只是个‘没见识’的妇卝人,那我家这糟糠只怕就是村妇之流了。”

  

  刘太太听闻这话便冷哼了一声,待要发作,又想到这般大请客的场面可是不能乱套,便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她不懂经济我也没见识,两个庸妇凑在一起打几圈牌才过瘾呢,我里头可是把牌桌都备好了,就等弟妹大驾哩。”

  

  徐伯钧见他夫卝妻一唱一和句句不离白浅,心中便有些生疑了。及至到厅中落座,刘太太又招呼着佣人七盘八碟上菜上酒,不多时便摆满了一桌子的佳肴,刘德柱又亲自斟满佳酿递送到徐伯钧面前邀他同饮,徐伯钧道:“怎么这就开席么?客人都还没落座哩。”他见厅中只有刘家夫妇带着一双儿子作陪,只当是自己来晚了其他人都在别处花厅消遣呢,刘德柱却说:“贵客不正在眼前么,若说还少了谁那就是小弟妹还没到了,旁的人我可是一个都没请呢。”

  

  徐伯钧心中纳罕,刘德柱却先饮为敬仰头连喝了三杯才说:“你我兄弟喝酒何必找外人来碍眼讨嫌呢。”说着便给刘仲元使了个眼色让他给徐伯钧布菜,又解释说自己这一桌饭是特意借的路参谋家的厨子来掌的勺:“他家厨子是从南边江浙带来的,烧得一手地道的苏州菜呢,我知道你跟小弟妹都是南方人吃不惯北方的油腻,既然小弟妹不肯来,那你便先试一试这道松鼠鳜鱼可还入得了口罢。”

  

  徐伯钧虽不知他葫芦里卖着什么药,可瞧见这一桌子的特色佳肴便不由得在心中暗笑,感叹刘德柱精明一世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既一口一个“小弟妹”叫得亲卝热,想必也是颇下了些功夫去打听白浅身份的,只可惜他这功夫不够深竟是把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这一桌子的荤腥若是叫白浅瞧见了只怕是要翻卝脸掀桌的,她这脾气一旦发作起来哪里又还给人洽谈的机会呢。

  

  刘太太并不知这内里的乾坤,见他嘴角上扬且笑着,便用手肘暗推了一下丈夫,刘德柱会意,见他举杯呢便招呼着两个儿子都将酒斟满同他喝了一杯,又让刘仲元坐在徐伯钧下首好生招呼着。徐伯钧见他这般卖弄便猜到是为着得罪天津衙门的事来的,可因着交通部早先给自己送回箱子,他也不敢笃定双方是否是故意唱的双簧,因此只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敷衍着,那刘氏父子倒也不着急,且说且笑陪着他打哑谜呢。待头一席的几道热菜撤下去,刘德柱见他始终装模作样地打着官腔,才又重新给他斟了一回酒说道:“实不相瞒,今天这一席是兄弟我特意设下给小弟妹赔罪的,既然她不肯赏脸,那便由你代饮了罢。”

  

  徐伯钧只当他是借题发挥故意跟自己套近乎,又听刘德柱道:“这都是小兔崽子们不识人物呢,明知道将军副官在车上还敢动手打人,偏生打的还是弟妹,我知道老徐你不是个儿女情长的人,可我的人做错事我也不护着,这小兔崽子我已经动家法教训过一回了,你跟弟妹要是还不解气就再发落他一回,只要给他留口卝活气儿,是打是罚兄弟我绝不插手。”

  

  徐伯钧并不知道白浅挨打的事,徐城向他汇报的时候也只侧重说着步兵衙门搜车扣卝押货物给了他们一顿难堪,并没把这段故事也告诉他,因此忽听到刘德柱这般斟酒认错他不免有些诧异。转而想到这两次去见白浅她都是这般态度,便也认为十分合乎情理了,只是自己受这两场罪竟是帮刘家小子顶的祸,想来不免有些冤枉。

  

  刘德柱见他且是不说话呢,便又给刘仲元递了个眼色,那刘公子便起身鞠了一躬双手只捧着酒杯送到了徐伯钧眼跟前,这般大礼若他再不受下便是不识时务了,徐伯钧这才接过饮了一口,向刘德柱道:“这是做什么哩,我难道真为了个女人就跟兄弟反目么?《冲冠一怒为红颜》唱的是吴三桂的天时地利十万大军,我如今既无兵也无权,不过是光杆司令一个暂驻北平罢了,可说到底这北平都是刘兄的天下,我难道连这点道理都不懂么。”

  

  刘德柱道:“徐公折煞我了,天下都是大总统的,你我不过是马前卒子不值一提罢。”徐伯钧笑道:“打天下的是将军,管天下的却是总统。天下是总统的天下却也是将军的天下,刘兄不必妄自菲薄。”说着便向他举了举杯,刘德柱忙举杯同他碰了一下,两人共饮了一回,徐伯钧又说:“只是此将军非彼将军,这洛阳王、保定王且不知谁是王呢,您说呢。”

  

  刘德柱不如他沉得住气,抢着把窗户纸戳破道:“我竟也不知总统竟如此糊涂授勋吴子玉做上将军了,他在洛阳本来就是要人有人要枪有枪自成一脉的,如今又有了这一层功勋,将来挥师进卝京只怕北平就没有你我的立足之地了。”

  

  徐伯钧道:“我倒是不习惯北边的气候,还想着找机会向总统请辞调回南京去呢。”

  

  刘德柱道:“您不必说这负气的话,我知道您的打算,北平虽不是长久之处,可若无功而返未免显得您忒没本事了,兄弟不才倒愿意襄助一臂之力呢。”徐伯钧盯着酒盅没言语,他又说:“王承斌才授勋了上将军正守着天津且是虎视眈眈盯着咱们,又来了个吴子玉,这洛阳派、天津派都是他保定王的人,你我跟那位曹先生又并非一脉。有道是‘两个和尚没水喝’,哪天姓曹的要真是改天换日了,你我又该何去何从呢。”

  

  徐伯钧道:“你在北平可是老资格了,曹锟再是铲除异己也断乎不敢冲你下手哩,有什么可着急的呢,你瞧段芝泉当初仗着近水楼台得势都跟他撕卝破脸了,可如今不也照样是在天津租界颐养天卝年活得好好的。”说着便瞥了一眼这半酣不醉的人,且不知他是真醉假醉,可无论今天说了任何话都能用“喝醉了”三个字混过去,这法子虽愚笨却也高招。都说刘德柱首鼠两端不堪委任,却没想到他竟藏着如此一层身份哩,倒是让人刮目相看了。

  

  刘德柱道:“你不必揣着明白装糊涂,走到咱们这一步谁敢说自己干干净净没半点瓜葛纠缠,我不过是未雨绸缪给自己留条退路。”

  

  徐伯钧点头:“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刘兄这一步打算倒是没错,只是洛阳王如今风头正盛,即便你我联合也撼动不了半分,何必徒给人家留下把柄呢。”刘德柱道:“我自知洛阳山高水远轻易动不得,可天津离咱们并不远,那位王将军亦不过是会号两嗓子才换来这功勋的,并没多少真本事,咱们要想拿捏他还不是跟老鹰抓小鸡似的容易么,好比这回天津营跟内城军的冲卝突,兹要有人在其中运作一番便有交通部跟步兵衙门两处去同他理论,且是用不着咱们动手就能好生看一场热闹呢。”直奉大战的时候王承斌还只是吴子玉麾下先锋,小半年时间就授勋晋升,虽是有曹锟提拔,但其中却也有另一重故事:当初曹锟逼走徐世昌下野另拥黎元洪为总统时便是派他去天津接驾的,最初黎元洪并不答应就任,还是王承斌声泪俱下长跪不起才说动他往北平来,因此黎元洪上卝任后不息两次为他授勋提拔,又派他驻守天津,也算是对他当初那一番举动的报答了。

  

  这桩故事早就被大报小报写了个彻底,徐伯钧自然也是听过的,只是他从前并没把王承斌当做威胁,便也没关注过他这件秩事,如今时过境迁再听刘德柱谈论起来,竟也生出些想法来,便说:“天津的确是个热闹的地方,咱们且静观其变罢。”说罢主动举杯向刘德柱杯盏上碰了一下,仰头喝下了。

  

  这一句“静观其变”可谓是定海神针哩,刘德柱见他松口自是喜不自胜,也端起酒盅一饮而尽,又说:“你我兄弟早该如此坦诚,何必学那起文官做酸事都圈子哩。”摆说了一阵,又让佣人将二少爷请来向徐公敬酒。刚才在他们大谈政卝治时刘太太便识趣地将两个儿子领下去了,如今刘仲元听到说父亲传召,便猜是谈妥了,便又回到席上十分殷勤地招待起徐伯钧来。徐伯钧瞧他同自家儿子年龄相仿却这般伶俐地帮着刘德柱应酬,且是喜欢,便夸他是虎父无犬子“比自己家那位少爷有出息”,刘德柱道:“我家这两个小子可是来讨债的,大少爷文不成武不就,花了大把银子送到外洋买回一张文卝凭来,还得让我拉着老脸找门路给他谋差事。这位小少爷你是知道的,西山营挂着差事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好不容易在步兵衙门给他寻个好处想着再提拔一级,他又惹出这祸事来,真是不让人省心哩。还是你家的公子有出息,我听老何说你家大少爷在上卝海大学当教授,可是位有大学问的人才哩。”

  

  徐伯钧摇头:“不说孩子的事了,我倒是有一件正经的事要问一问你的意思呢。”他并不避讳刘仲元,只是刘德柱听得直皱眉:“这兔崽子本来就不喜欢步兵衙门的差事,免了也无妨,只是金铨那二公子可是交通部的祖卝宗,你就这般免了他的差事,甭说金铨不答应,交通部的那几位也不敢答应罢。”徐伯钧道:“这是上面为了给天津将军交代才免了他二位当事人的差事,并不是你我的手笔,交通部要问要闹只管上总统府去,可不干咱们的事。”刘德柱听他这般说辞便也明白了这正是天津唱大戏的开场锣,只是听到他说明天就要发文宣布又难免担心:“就这般着急么,非赶着过节宣布这事呢,这不是给人家添堵么。”徐伯钧道:“乱世用重典,陈疴需猛药,办大事自然要赶着大日子做才好呢。”刘德柱咂摸了一番,这才笑着点头答应了。

(徐大公子在39章就出现过,有疑惑的可以倒回去补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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