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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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菲衍生】京华录(53)

  韩大妈领着人一径去到了书房,许天虎见那人一身青葛布棉袍,一顶黑礼帽将脸遮住大半,脚上穿的却是一双军靴,这样的打扮一看就是官中人了,那人等门关上了便把礼帽一揭卝露卝出颗剃得青瓜锃亮的大脑勺来,抬起头冲许天虎道:“六子,你家这老妈子可是真不赖哩,一把年纪了还风韵犹存。”说着嘿嘿笑了两声,也没撩袍子就坐下了。许天虎听着这般老不尊的话直皱眉:“你这张嘴骂起人来也真是够够的,我早就说过小周都是跟着你学坏的。”又将他打量了一番,说:“你这是上我家来要债哩还是来绑人哩,怎么一副上卝海卝帮会的打扮?”

  

  张福来笑道:“真让你猜着了,我是特意来绑你往天津走一趟的,帅爷可在天津等着你哩。”

  

  许天虎听到说舅舅来了倒是有些意外,吴子玉因为跟曹锟政卝见不合已经退避洛阳有些时日了,月初宣统大婚都是让文胆幕僚吴茂本代为进卝京祝贺,后面曹锟大寿也是派的自己去磕头,如今外面都在传他是要撇开保定王在洛阳自立门户,他偏在这时候又赶着进卝京来,总不见得是来向曹锟负荆请卝罪的吧。张福来道:“帅爷跟曹帅的事咱们论不着,不过他这趟来是为着向英国人买飞机的事,张帅爷也在天津等着呢,这回咱们两家凑一块就把这事给办了也好,省得回头外面又乱嚼舌卝头说咱们勾结内阁贪卝污军饷呢。”

  

  许天虎“嘿”了一声,“张作霖去年才从外国人手上接了两百架飞机怎么还嫌不够呢,还上赶着往这里凑了,舅舅不是说决计不跟日本合作的么,怎么又跟他搭上线了。”他还不知道前阵子日本军事参谋依丹松雄到洛阳拜会正是张作霖引荐的,张福来道:“帅爷自有他的盘算呢,三国里头是怎么唱来着‘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嘛,你前几回在天津不是也跟张家那汉卿公子把酒言欢称兄道弟么,那时候怎么没见你还记得咱们两家各为其主的茬子呢。”说罢起身做了个邀约的手势道:“少帅您可别墨迹了,又不是大姑娘上花轿呢还要人三催四请怎么,咱们这会子紧赶慢赶去火车站正赶上六点钟去天津的车,这英国人从上卝海乘坐的火车专列明天下午可就到了。

  

  许天虎问:“不是说他们下礼拜三才来么,怎么是明天?”

  

  张福来狡黠笑道:“下礼拜三是进卝京来见总统呢,还不兴人家早些过来领略津京风光么。”又低声道:“这消息是徐督军单独知会给帅爷的,眼下不只是咱们,各家各处都盯着想从英国人手里买飞机呢,徐督军一早就往天津赶了,你也赶紧地跟我走吧。”

  

  许天虎又将他打量了一回,问道:“你们办这事可是瞒着刘德柱的吧?我瞧你今天打扮得有些鬼祟。”张福来道:“算你还有些眼力,刘德柱就是个首鼠两端的货,吃着咱们的好处还回头奉承金铨呢,要是让他知道咱们提前见了英国人那不就是把个天大的便宜拱手送给了金铨去邀功么。”许天虎笑道:“其实你这打扮大可不必呢,我在北平这大半年除了心眼别的本事一点没长,英国人提前到天津的事咱们有门路知道别人也一准会有,谁又瞒得住谁呢。”张福来道:“山人自有妙计,等你到了天津就知道了。”

  

  许天虎皱眉道:“今天真不行,我家正请客呢。你先过去,我明天一早再来也是赶得上的。”张福来见他一味推诿,又想起来的时候路过会客厅听到有女人的笑声,就问:“是哪家的贵客竟比枪炮还重要,请出来让我也见一见才好。你小子在南京风卝流归风卝流轻重缓急还是拎得清的,怎么一来了北平就这样儿女情长了,这温柔乡可是英雄冢呢,你可别学戏文里唱的‘不爱江山爱美卝人’哩。”

  

  他两个是皮猴惯了的,说起话来是直来直去,张福来又是个行伍出身不大卝会逢着迎的性子,许天虎虽不跟他计较却又担心他去到天津又添油加醋把这事转给他舅舅了,就说:“里头的是我姐姐哩,你要不要去见一见呢?”果然张福来听说是三姑奶奶来了才不言语了,又跟他交代了几句,突然又笑了起来冲他说:“其实帅爷着急要你过去还有一层缘故呢,你还记得前几回在天津招待你的那位李先生么,他正是那位四姑娘的舅舅呢!”

  

  许天虎愣神,问他“哪家的四姑娘?”

  

  张福来道:“你怎么还充楞呢,就是太太给你撮合了续弦的那位天津的谷家四姑娘呀,你们不是都见过面了么?”

  

  许天虎前几次去天津都是由一位李姓官卝员接待的,中间有两回跟外国人谈判要翻译,那李先生就带了一位小卝姐来,说是他的侄卝女儿,他见那位小卝姐口齿伶俐精通洋文,翻译沟通起来十分顺畅,便做东请他们吃了一餐饭以作答谢,哪里猜到这姑娘竟还有另一重身份呢。

  

  张福来笑道:“姑娘漂亮吧,我可是听太太说了,这谷家四姑娘可是有鼻子有眼睛的大美卝人哩。”

  

  许天虎道:“谁不是有鼻子有眼睛的,要是少了一样那还不吓死人么!舅妈还跟我算计这一手呢,说真话我可真没记住那姑娘长什么样子。”

  

  张福来道:“你记不住不打紧,人家可是看上你了,她舅舅把你这家世、模样、官阶往她家一说,人家爹娘都点头夸你是‘贤婿’哩,还有一点,这姑娘的两个姐夫都是张大帅麾下的人马,你两个这头要是再成了那往后咱们跟张作霖那边也算是七拐八绕的亲戚了,熟人好办事不是么。”

  

  许天虎道:“别介,我又不是大姑娘呢,你们可别打这联姻的主意。再说了她家爹妈心眼可够大的,几个女婿都挑当兵的,不怕女儿将来守寡呀。”

  

  张福来道:“这事成不成的你说了不算,得帅爷拿主意呢,人家家里的父母双亲可是跟太太讲好了这回去天津要见一见你的,值不值当的你呀自己掂量吧。”说罢看了看表,自己且赶着往火车站去了。

  

  许天虎跟他聊了这些心中倒是有了盘算,其实他一早就感觉到北平的局势已经随着几位将军的授勋发生变化了。早在十月份吴子玉授勋陆军上将的时候他跟曹锟之间的分歧就已经初见端倪,老太太曾劝他韬光养晦避一避风头,“亏你还是秀才呢,怎么连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道理都没懂么?你从前在曹帅手下当个师长旅长的出一出风头也就罢了,他自当是得意自己的门生出息了,可如今既同他比肩了就该知分寸懂进退,一味地居功自傲只会让人家心里膈应,殊不知立下大功祸根早种呢!”没过多久曹锟果然就借内阁交通部划拨洛阳的军费超过保定的两倍向总统发难要求彻查到底,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在借机打卝压洛阳军的势力,吴子玉虽然当即通电发表“对曹始终服卝从、对总统始终拥护”的言卝论,曹锟对他却始终存有芥蒂,又迅速提拔直隶省长王承斌入驻津京,12月21日总统也特批王承斌实授为陆军上将,又许他在天津驻兵,这样一来保定天津两处呼应着便可直入京师,哪里还用得上洛阳军分毫,这分明就是要把吴子玉给架空了。

  

  许天虎这些日子津京两处奔波着给吴子玉办事,观形察意也觉得他这舅舅是准备要放手大干一场了,并且天津的事张作霖、徐伯钧两位都掺和进来了唯独瞒着曹锟。其实张福来说得没错,天底下的事从来就没有真正泾渭分明过,想当初直奉两家不也是团结一致逼着段祺瑞下野,这才几年就又撕卝破脸打了起来,到底是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只是自己这阵子跟曹锟、刘德柱走动得过于亲卝密了,将来若是兵戎相见只怕难抽身呢。他倒不怕人情面子抹不开,都是官卝场上的人谁又不懂成王败寇的道理呢,只是除了利益纠葛,总还有些别的是他担心的。

  

  他一心烦就喜欢喝酒,心里面又存着事,不知不觉就把面前的一杯红酒都喝光了,正要再倒,柳太太却推门进来说:“好哇,还说是大请客呢,自己倒先关上卝门喝起来了。我听小周说你这几天可是顿顿有酒局的,怎么还没喝够么。”

  

  当着姐姐他不愿说这些事,只随口敷衍了几句,又听她说起单独下帖子请的慕容公子、王姑娘都已经到了,便也理了理衣裳出去招待起客人来。其实不用他费心韩大妈全都安排妥当了,过冬请客家家户户都是要吃羊肉的,她这边也一早让人把紫铜火锅引上碳火送上了桌,又因为这一席请的都是南方人,所以又做了酥锅鱼、四喜丸子、龙井虾仁、樱桃肉这几样家乡菜,又有梅花糕、赤豆元宵这两样点心,还没落座呢,王语嫣就指着桌上的铜锅涮羊肉笑起来说是自从到了北平就没少过羊肉吃,“只怕我前头十几年吃到的羊肉都不及在北平这两个月多哩。”

  

  慕容复送来一套雍正官窑龙泉青釉瓷盏给他添礼,柳伯谦识货,见那一对莲杯釉水肥厚紫口铁足冰裂剔透便先喝了一声“好东西”,又小心捧起一只来凑近灯火把卝玩了一回,赞不绝口道:“慕容公子不愧是大家出身,这套杯盏若以金子论只怕俗了,若不以金子论又怕低估了它的身价呢。”慕容复道:“既是来给许兄祝贺的,自然不能跌了他的脸才是。”许天虎笑道:“我这样的大俗人可不懂什么官窑青瓷,只怕是珠宝蒙尘污了你这套宝贝才是。”慕容复道:“许兄何必自谦呢,光是瞧一瞧你这屋子里面的的陈设就知道你是个不凡之人了。”柳太太一早就听说过慕容复颇有些家世,若在从前,自己家里是决计攀不上这样的门第的,起初听到说许天虎单独下帖子请他来做客还担心也跟遗老们一般是个孤傲酸臭之人,没想到竟是如此的和善,虽有几分高傲却也十分地应对得体,又听他这样夸自家兄弟,便笑着说:“慕容公子别抬举他了,我娘家往上数三代也就是个红顶子商人的顶戴,比不上您的家学渊源。这一屋子真金白银砸出来的的家伙什儿金贵倒是不假,可要论起个‘不凡’来,我倒是没看出有什么典故呢。”

  

  慕容复道:“这间屋子里的东西看着是稀松平常,实则大有深意吧。”说着便指了指着门口的彩金漆螺钿屏风,“这仙鹤、麒麟都是文武一品的补服图腾,迎门的昭陵六骏更是伴着唐太宗南征北战创下李氏百年基业。将这几个物件雕画在一处,又打头画着‘练雀绕梅’这样的典故,许兄你可是有些官儿迷了,我猜这物件也是你从官中淘换出来的吧。”

  

  许天虎拱手道:“慕容公子果然知己,这扇屏风的确是我从一位翰林手上买来的。”

  

  他两人又客套了几句,那边处王语嫣跟白秀珠听到他如此详说屏风上的典故便也梳着扇页细品了起来,其余几扇都好认,唯独头一扇“练雀绕梅”两人都不懂典故,王语嫣便问:“表哥,这一扇若是讲做‘喜上眉梢’也说得通论吧,哪里又来的练雀呢?”慕容复道:“若是平常人家里摆上一副‘喜上眉梢’自然是合理的,可许兄这套物什儿既然是从翰林家得来的,那必然该是有些典故在里面的。这练雀又叫‘寿带鸟’,你只瞧它通身斑斓尾远翅长就把它认作喜鹊了么,可你再仔细看看这画上的鸟儿尾翅上的两跟羽毛是不是足比它的身卝子长出了许多倍,普通喜鹊哪里有这样的尾巴。再者练雀也是九品文官补服的图腾,正好同后面的仙鹤、麒麟几样呼应着,品阶虽小却也不落俗套,若是真真儿画进一只喜鹊来,那才真是不伦不类了。”

  

  秀珠道:“这鸟儿再有品阶也是绕梅画着也是寓意的‘喜上眉梢’哩,官老卝爷们可真是多此一举了。”

  

  慕容复道:“密斯白你的国文课可是没认真听呢,寿带鸟寓意多福多寿,因为‘寿’与‘绶’同音,也意味着加官进爵呢,这一扇绕梅可算得上一语双关了,可比喜上眉梢有卝意思多了。”

  

  秀珠倒没想到这一扇屏风还有这么些典故呢,又听到慕容复说自己浅学,便有些讪讪的,又见许天虎满脸带着笑看着慕容,像是很赞同他的话,就又低声冲他说了句“官迷”,这时柳太太拍着手道:“咱们是来做客的还是来听学的,再这般说教下去菜都放凉了,大家且坐下边吃边聊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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